(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图文作者:尹俭 平和
这座小院里的老将军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袁国祥少将了,他也好像从缱锩的黑白照片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迎接我们夫妇。上一年,他谈到要出一本书,写他的军旅摄影人生,现在出来了,书名叫《五星照昆仑》。场面有些不真实,91岁的他站在台阶上讲话,好像在检阅部队,不,他像最后一颗将星,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院子照亮。
我曾经在阿里高原服役过,他那时是我们的政委,对我初始的文学创作给予了具体的关注和关爱,他讲话的样子,也像是站在昆仑山上对我讲话,我们面对着岩石与岩石的谈话,是的,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观的对话,相对那一段钢枪的经历,他是老兵我是新兵,他是老革命、将军,我是革命的被动怀疑者和文艺小兵。在所谓革命的路上(如果把一个人的自觉也叫做革命)我们不是一个首长,不是一个营盘,不是一个课件,唯一能让我们坐下来交谈的是,在我面前,他是一个长者,是一个好人;他待人温和,从不端架子,几十年如此。他就是一本厚道智慧的书,把我们之间影响交流的山石搬开,中国人之间的壁垒很多,我们因为三十多年的高原情忘年交,已把昆仑山化作散步的碎石了…… 还有两本书,引导我们更多的话题,一本是《五星照昆仑》,还有一本《寒松》,前一本是一个人写他的故事(作者赵北明),后一本是众人写他的事迹(主编崔保新),两本都实实在在,真实可信具有历史沧桑感。还有一本待出版的书《续贤集》,沿用此前他的写作对象和风格,大多记叙上级、熟人、同事和部下,到目前为止,他写的书和有关他的书籍大多都围绕着昆仑山上的军事和军人展开,我算了一下,从将军1993年从将军位置上退下来,到2023年,30年间他出了26本书,其中一部分书是将军自掏腰包自费出版。依照这种精神,这些所有的书都叫做“五星照昆仑”未尝不可?这就是我仰视一位平凡伟人的标准,不管是将军还是小兵。
有人把“将军摄影家”作为一种标签,送给他,我无法判定其意义,我以为,他将星上闪耀的光是在阿里高原当过10年军政主官,这之前,在最艰苦的五十年代,两次到阿里支队工作,在生命禁区建功立业,随手摄下藏北社会原始阶段的珍贵照片。1962年,发生了中印边境战争,他当时结核病初愈,身体还患有风湿症,却坚决谢绝医生劝阻上山参战,冒着枪林弹雨近敌,拍下了西线著名战况,照片多为近景和特写,而挎着相机持枪转运印军战俘这个场面没有人为他拍下。1949年,莱卡相机很值钱,他跟着师傅陈志强(八一电影厂摄影师),用相机记录一群17、8岁的女战士随军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情景令人动容。那年他也17岁,这是他在张掖参加二军进疆,17岁零两个月发生的事。几十年后这些老兵拿着当年的照片互相寻找……著名军事摄影师,罗伯特·卡帕说:“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的不够近。”袁国祥将军是拍的好那种摄影师,他说自己是摄影师不是艺术家。
那天上午的书友会,在野马公司举办,陈志峰非常认真热情,业界大佬对将军十分崇敬,一问他也当过兵。我不担心将军的荣光,我是担心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身体是不是可以吃消长日的活动。我在日记里写道:将军的故事讲得过长,讲的就不是将军的故事了……
那些3000多张的新疆近、现代风云变幻的纪录照片和几十部图书,像他的着装,人们更关注和有兴趣将军的这身戎装,而有关他的人生波折、悲欢离合、怀疑和深爱,动摇和坚定,则无从问起。是的,他深爱着什么呢?是孤独?还是热闹?在这个秋天和黄昏双重降临的小院,我不由自主地向老政委敬军礼。用最热闹的孤独走过不平凡一生,也许是对将军们的最好报谢。
我看得清的是,他身上那种“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东西,很真实,不造作。这是现实生活中很难相遇的人。几十年遇不见。
你好,将军。
2023年8月10日于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