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唐韶葵上海报道
相比其他“面值退市”房企，宋都股份（600077.SH）留给投资者的反思将会更多。6月14日，宋都股份公告，收到上交所《关于拟终止宋都基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上市的事先告知书》，因5月17日到6月13日，该公司股票收盘价连续20个交易日低于1元，触及终止上市条件。自6月14日起，该股票已停牌。
同样在6月14日，上交所对宋都股份及时任董事长兼总裁俞建午、时任执行总裁汪庆华、时任副总裁兼财务负责人陈振宁、时任董事会秘书郑羲亮予以通报批评。理由是公司未按规定披露关联交易，未及时披露为关联方提供担保并履行相应决策程序，未及时披露财务资助事项，还存在独立性及财务核算不规范的情况，违反了相关法律法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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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两年，宋都股份在资本市场频频出圈，意外频发。2021年7月，宋都股份因退地损失5000万保证金；2022年年初，宋都股份宣布进军锂业，最终退出并以市值损失为代价，过程中更因宋都股份员工计划高位套现，一度被市场质疑“割韭菜”。
曾是杭州“老十八家”房企之一，宋都股份前身为江干区房屋建设公司，后经改制成立宋都房产，并于2011年在A股借壳上市。经过十几年发展，宋都股份房地产业务虽然一直徘徊在行业百强的位置，但其资本腾挪野心与多元化路径布局却不走寻常路，导致财务风险偏高。
“管理层的不务正业，导致一家上市房企就这样被‘玩坏’了。”一名业内人士认为，在资本市场“骚操作”太多，也加速了宋都股份走向退市。
行业调控周期叠加疫情冲击的影响，上市房企主业陷入低迷；出险之后，房企的财务表现会明显恶化。分析人士指出，退市仅是资本市场一个正常动作，企业仍会继续运营。退市过程中所暴露的问题，才真正为投资者关注。
多元化无解
宋都股份于2011年借壳百科集团上市，早期顺应房地产大势发展，一直风平浪静。2020年，宋都股份全口径销售额207亿元，达到业绩顶峰，随后一路下行，2022年销售额44亿元，同比跌幅77%。
2020年之后，宋都股份开启“出圈”模式。2021年初，俞建午因涉嫌内幕交易股票，被证监会立案调查。2021年底，俞建午被证监会以涉嫌内幕交易处罚1.1亿元，没收违法所得3679.3万元。事件引发业内哗然，但俞建午并没有停止资金腾挪。
近几年来，宋都股份多少有点“不务正业”。除了酒业、农业，还进军新能源。2022年初，宋都股份宣布涉足锂电行业，斥资成立宋都锂科；2022年8月，西藏珠峰单方面宣布解除与宋都股份旗下宋都锂科就盐湖提锂建设项目的合作，引发宋都股份股价暴跌，短短一日市值蒸发超5亿元。宋都股份随后也表明了合作事项可能面临终止的风险。
由于宋都股份在此次项目中涉财务资助金额16亿元，占该公司最近一期经审净资产的33.93%，交易所下发了问询函，要求该公司说明大额对外提供财务资助的合理性，并结合前期未能完成回购计划的情况和披露原因等，说明公司时隔1个多月后即拟对外提供大额财务资助，并涉足与主业无关的行业，是否存在信息披露前后不一致的情形。
另一个令投资者咋舌的操作是：在股价暴涨之际，宋都股份分数次一共卖出3302.87万股员工持股计划股票，成交金额2.2亿元，成交均价6.77元。在2018年员工持股计划中，有9名董监持股超四成，此番减持共获利3900万，300名员工人均获利超31万元。俞建午也在减持行列，并获利约1100万。彼时资本市场对该公司管理层高位套现也发出过质疑。
行业内大部分房企均有多元化布局，但大房企的多航道业务会设置一定时段孵化期，以自负盈亏为原则。比如绿城集团早期的代建业务板块、小镇业务板块，目前早已渡过孵化期，并有更多资本市场动作，无需母公司保驾护航；龙湖多航道业务也是以自主造血为前提发展。
为依法保护上市公司及广大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宋都股份全资子公司宋都房产最近披露，已向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法院提交起诉状等相关诉讼材料，向宋都控股、俞建午提起诉讼，并申请财产保全。据不完全统计，相关诉讼保全案多达10多起，涉诉金额超过13亿，起诉理由均为“被告未按约还本付息致使原告存单被银行划扣”。
而根据证监会相关规定，因控股股东逾期未还款，造成上市公司担保损失的行为，可能导致证券监管部门对宋都控股、俞建午采取法律措施的可能性。
无心主业？
宋都股份多元化转型的同时，房地产主业开启下滑模式。
杭州2021年首轮集中供地，宋都房产曾经一口气拿下4幅地块，大有回归杭州大本营野心。想不到经测算后，宋都股份宁愿损失巨额保证金也要退掉其中一块地。
这幅地块保证金5000万占宋都股份当年最近一期经审计净利润（35,238.88万元）的14.19%。有业内人士测算过，如果宋都房产拿下这幅地块，扣除地价款，还会产生负值现金流。
回溯当年的宋都股份，业绩压力已经显露。2020年度该公司营业收入71.61亿，同比增长71.86%；但是归属净利润只有3.52亿元，比2019年同期的5.88亿元，下滑了40%出头。对于宋都股份而言，与其为了一幅净现金流为上亿负值的地块再投钱，不如损失5000万。
尽管宋都股份在房地产主业表现差强人意，但在资本市场动作频仍。包括实控人高质押比、长年存在的巨额关联担保问题、连续两年非标报告等等，均不利于公司发展。
久而久之，宋都股份在房地产市场尤其是杭州大本营逐渐失去了江湖地位，盈利能力逐年下滑。实际上，宋都股份近年也逐渐被“挤出”杭州市场，转而在长三角三四线城市拿地开发。
公开信息显示，宋都股份的归母净利润已持续两年下滑，2021年直接净流出3.9亿，再加上2021年因自持房产损失计提2.3亿，当年净利率降至-6%；2022年净亏损超过35亿。该公司毛利率水平也明显下滑，从2018年的43%的高点下降到2022年的13.92%，下降近30个百分点。
宋都股份表示，同比下滑原因一方面是大环境下毛利率下降，另一方面是以权益法核算的合作项目因交房减少导致确认的投资收益下降。与之对应的是，近两年宋都股份现金分红额持续下滑，2021年直接宣布不进行利润分配。
截至今年3月底，宋都股份账上现金近43亿元，短期借款约2.46亿元，一年内到期有息负债14亿元，短期偿债压力并不大，合同负债余额160亿元，应付款及其他应付款合计近百亿。
截至2022年底，宋都股份资产总额为376亿元，负债总额356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约95%。会计师事务所对宋都股份2022年度财务报告发表无法表示意见，这直接导致了宋都股份的披星戴帽。
另一方面，宋都股份控股股东宋都控股未及时清偿银行款项，至今已逾期人民币60,510万元，导致*ST宋都及全资子公司宋都房产以存单质押形式提供给宋都控股的银行借款担保中，被划扣存单涉及人民币6.09亿元。
这构成了控股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情形。而根据控股股东宋都控股、实控人俞建午前期承诺事项，显然也未按承诺履行。控股股东、实控人就解决质押担保问题的承诺解决时间不断被推迟，已推迟了两年多。
实际上，由于大股东偿债能力缺失，宋都股份多次遭遇银行存单被划扣，也是该公司多次诉讼保全财产的主要原因。但在2023年6月2日，宋都股份将招商银行杭州分行告了，据宋都股份发布的诉讼公告，宋都房产因招商银行杭州分行私自划扣3.23亿元质押存单而向后者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判令招商银行杭州分行赔偿因擅自处分其存单而造成的损失2177.73万元，加上相关利息合计2177.97万元。
而招行私自划扣的原因是宋都控股在他行贷款发生逾期，提前向宋都房产收贷三笔贷款，未经其同意就擅自划扣3.23亿元质押存单。
房产资金长期被占用
与其他出险房企无异，宋都股份也在出售资产变现。比如，该公司准备以挂牌方式转让旗下一家公司22.31%股权，挂牌底价为1.2亿元。这家公司对应的是宋都崇贤如意云镜项目、宋都富阳沁悦宸轩项目和崇贤晴翠秋时府等项目，目前经营稳定。
为了保壳，*ST宋都高管曾于5月份开始一系列增持动作。然而，控股股东宋都控股未能到期偿还前述银行借款，仅5月就有多笔借款到期。
截至6月13日，由于宋都控股未能按期偿还银行借款，以至作为担保 方的公司全资子公司杭州宋都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宋都集团”)其 名下存单已被债权人行使担保权利进行划扣，进而导致公司被宋都控股占用资金 13.21 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 170.67%。
上述事项构成宋都控股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情形，结合宋都控股的资信情况，后续还可能存在其他借款到期未能偿还而导致公司资金被进一步占用的风险。
此前，宋都股份控股股东宋都控股，以及实控人俞建午曾承诺，最晚于2023年6月30日前，有序安排资产变现，最晚于2023年12月31日前，彻底消除与宋都股份之间以存单形式的互保情形。
宋都股份表示，上述金额已经在其2022年度财务报表中予以全额计提，尚不会对其目前正常经营造成严重影响。
结合宋都控股的目前资信情况，可能存在后续其他银行借款到期不能偿还而导致公司资金被进一步占用的风险。多元化也未能平稳渡过孵化期。5月19日，致中和实业未到期还款，涉及借款金额1.52亿元，宋都集团存单被银行划扣约1.53亿元。
大股东资金饥渴
前述状告招行事件，也揭开了宋都股份超额担保的事实。不仅如此，据近年来财报所披露的上市公司股权的高比例质押，可见宋都股份大股东资金的饥渴。
早在2021年，俞建午及其一致行动人持有宋都股份累计质押数量（含本次质押的96,000,000股）542,000,000股，占其合计持股数量比例80.64%，占公司总股本的40.44%。截至2022年一季度末，宋都控股股权质押比达到93%，而俞建午的股权质押比达73.5%，均处于质押高位。
三年来，宋都股份共推出过两次回购方案，均无进展或终止。截至2020年12月2日，累计回购股份7657万股，占总股本的5.71%,回购均价为3.78元/股，涉资2.89亿元；2021年1月22日，宋都股份再次发布回购预案，拟回购股份资金总额不低于1.3亿元、不超过2.6亿元，回购股份的价格不超过4.61元/股。
放眼A股，偶尔也会出现上市公司市值管理过度行为。比如主营化肥的金正大就曾出现巨额预付款问题。2018年以来，该公司营收和利润逐年下滑，2020年曝出巨亏33亿多，而亏损背后，是该公司以预付货款等名义与诺贝丰（中国）农业有限公司发生大额资金往来，该等款项已远超诺贝丰向该公司交付货物的金额。
回看宋都股份，则是巨额关联担保，且长期未得以解决。宋都股份对外担保金额自2014年以来逐年增加，截至2020年底，其对外担保总额为134.50亿元，其中，为控股股东浙江宋都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宋都控股）及其关联方提供担保总额37.75亿元，占上市公司期末归母净资产47.16亿元的80%。
对外担保超百亿，远超该公司净资产。这就不难理解2020年报被出具非标审计意见。
宋都股份与宋都控股的实控人均为俞建午。一名业内人士指出，宋都股份曾经以36.20亿元定期存款为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提供质押担保33.82亿元、保证担保3.93亿元，直接导致上市公司有小40亿元的货币资金使用受限。从某种程度看，这属于变相占用上市公司资金。
上市公司以预付款、关联担保等名义违规占用资金不可取，但宋都股份在业内人士眼中的“骚操作”远不止于此。宋都股份在二级市场有两次回购。2021年1月，公司发布回购方案，拟回购金额1.3亿-2.6亿，回购价不超过4.61元/股，回购股份全部用于股权激励。2022年1月，公司表示需要集中资金保障项目运营和主业周转，计划终止回购，已回购金额800万元，仅占回购预案下限金额的6.15%。然而，在回购期间，公司公布以1.31亿元现金受让实控人持有的私募基金份额。此外，公司还计划出资5100万设立锂业子公司宋都锂科，并且随后在2022年3月签订16亿的财务资助合作。
由于未依法披露员工持股计划减持和回购太少等问题，宋都股份、实控人俞建午、董秘郑羲亮等人均被证监局出具过警示函及公开谴责。这种情况在房企中是极其罕见的，并且宋都股份从2014年起长年存在巨额关联担保问题。
实控人的“失控”，多少能反映出宋都股份近年来在业务发展上的脱轨，直至翻车。宋都股份投资者关系相关人士曾答复媒体关于退市之后如何发展的问题，并表示宋都股份主要问题出在资金被大股东占用，但目前生产经营都正常。
